《海角七號》:在關係裡拾回自信的自己
這是台灣國片歷史上非常重要的一片子,長期被好萊塢還有外國影片霸佔的台灣電影市場,《海角七號》的出現就像是丟下了一顆震撼彈,重新燃起了國人對於國片的希望,5.4 億的票房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國片可以超越,其中男主角阿嘉與女主角友子在房間當中的一段話,令人印象深刻:
「你真的那麼期待我們這群破銅爛鐵阿,我以為我會很成功,十五年過去了,我還是失敗了,可是我真的不差。」
阿嘉說,在台北打拼這些年,最後還是得回到屏東老家,心情落寞,中間經歷許多挫折,但是友子仍然對這「一團破銅爛鐵」很有希望。
在心理學的認知治療上面,治療師經常會用不同的觀點協助當事人看見自己沒看見的「優點」,但並不是很雞湯的「正向思考」,反而是透過接納自己負面的部分,慢慢看見自己的好。友子做的正是這件事情!她不斷地支持阿嘉(social support),甚至是在連阿嘉他自己也不相信可以繼續下去的時候,一樣繼續支持。有些時候我們生命裡就是缺一個這樣的人,當我們得好可以被看見的時候,我們就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身上也有「還不差」的部分,增加對自己的自信(self-esteem)。
「留下來,或我跟妳走」
阿嘉在劇情的最後得知友子要回日本,內心百感交集,雖然當時他們貌似已經在一起,但是還沒有一個明確的承諾,兩人在海邊擁抱,講了這句話。在感情心理學上有一個重要的概念叫做「一體感」(we-ness),說穿了就是一種「和對方一起」的感覺,最感人的地方在於,有些時候我們會很自我中心的希望對方可以留下來,但卻沒有考慮到對方有它人生的規劃和打算,阿嘉願意放棄他在這裡的生活,說出了「我跟你走」這句話,取代了「我想跟你永遠在一起」,變成一種更浪漫的告白。
在感情裡面,做出承諾(commitment)代表著要放棄一些其他的選擇(Alternative Choices),不論是工作、其他可能的對象、或者是過往所習慣的生活,這句台詞也可以照映到我們自己身上的部分是:你願意為了一個人,調整自己的人生到什麼樣程度?這樣的調整,真的是你喜歡的嗎?
「我不是拋棄你,我是捨不得你」
這是 60 年前日本的老師情書裡面寫給當時的老友子裡面的句子,當時的時代可能有一些師生戀的禁忌、再加上兩個人是跨國戀情,可能會面臨一些壓力,所以最後日本老師選擇離開,留下在台灣等待的老友子。
脫離了那個時代,雖然我們現在的感情相對開放,但人生總有許多的波折,些時候感情裡面的「不得不」,成為彼此的遺憾。當遺憾來襲的時候,我們需要做的並不是把我這個遺憾擦掉,而是在接受遺憾仍然存在的情況下,用溫柔的方式對待彼此。覺得這個日本老師其實已經很盡力地留下了他想說的話,這封信也真的穿越了重重險阻,到了友子老奶奶的手中。
整部片我覺得最令人動容的地方在於,當你和一個人戀愛的時候,會做出許多改變,而這些改變,你自己在事後想起來也覺得很美。攜帶著這一種美,雖然兩人不一定能夠一直走下去,但往後的人生卻因為這樣的回憶,而變得更豐富。
《那些年 我們一起追的女孩》:從戀愛裡看見不同的自己
九把刀的成名作,當年也創下了 4.2 億的票房,電影主題曲《那些年》更在兩岸華人地區傳唱,描述了男孩在青澀時期暗戀一個女生的時候,內心所做出的許多矛盾的抉擇。
「如果你真的非常喜歡過一個人,就會知道,要真心祝福她跟別人永遠幸福快樂,根本是不可能的事。……我錯了,原來,當你真的非常非常喜歡一個女孩,當她有人疼,有人愛,你會真心真意的祝福她,永遠幸福快樂。」
這是男主角柯騰在不同的階段講出的兩段話,象徵一個男孩變成男人的成長。當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,你的自我會進行某種擴張(Self-expansion),有些時候你甚至會把對方當成「自己的一部分」。自我擴張這裡有兩個意涵,第一個是,如果你認為對方是你的所有物,經常會有強烈的佔有慾、當別人要搶走他,你就會覺得很生氣、也無法祝福他;而第二個是,因為你把他當成自己的一部分,所以當他快樂的時候你也會跟著快樂,這是一種「非競爭」的心情,後面這個階段,你比較能夠自在地允許兩個人都當自己,真心祝福對方的幸福。
「成長,最殘酷的部分就是,女孩永遠比同年齡的男孩成熟,女孩的成熟,沒有一個男孩招架得住。」
柯騰講的這句話,我一開始覺得有點不認同,心想女孩一定比同年齡的男孩成熟嗎?但後來在閱讀相關文獻的過程中發現,女性的生理成熟也伴隨著心理成熟,如果大家有印象,會發現女生大概在小學五、六年級的時候就會有一些生理上面的變化,男生大概要等到國中一、二年級才會陸續出現第二性徵,也因為這樣,在心理成熟度上女性也早男生大概一兩歲左右。這就是為什麼年紀男大女小這樣的組合很常見,原因在於兩人的心理年齡反而相近。
沈佳宜「謝謝你喜歡我。」
柯騰:「我也很喜歡當年那個喜歡你的我,你永遠是我眼中的蘋果。」
愛情心理學當中有一個重要的概念叫做米開朗基羅效應(Michelangelo Phenomenon),指的是當你跟一個人在一起的時候,他帶出你生命當中最好的那個部分,你就會更喜歡那個時候的你自己,兩人關係也越好。在兩個人的對話當中,你會發現柯騰對於當時「喜歡沈佳宜」的自己有一種正向、難忘的感覺,其實這個也反映了當時柯騰在追沈佳宜的時候的成長,不論是努力唸書、拼命要追上她,他都成為了一個和過往不太一樣的自己。他發現自己有更多的可能,也因為這個相遇讓他的自我更加完整。
「人生本來有很多事是徒勞無功的,但我們還是依然要經歷。」
過了高中拼命讀書的階段,很多人就會開始面臨到一個問題:我現在所做的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?大學以前的人生,我們似乎是按照其他人安排的步調,一點一滴,一邊唸書一邊達成的,當達成這個目標之後我們就會開始變得迷惘,不曉得未來的方向在哪裡。在迷惘和摸索的路上,我們勢必會做出很多「徒勞無功」的事情,但與其說是徒勞無功,不如說這些事情反而讓我們更確定自己要的是什麼,像是愛迪生所說的「我並沒有失敗,我只是找出了一萬種行不通的方法。」
是啊,你的人生是由你的經歷所堆疊而成,一般的人只能夠看到最上面閃閃發光的部分,但是下面的徒勞無功,則是支撐你能夠被看見的重要養分。
《我的少女時代》:從回憶裡找回勇敢的自己
談到生涯和生活,不得不講到這部電影《我的少女時代》,這部影片不但創下了 4.1 億的佳績,《小幸運》也變成大街小巷都會唱的一首歌。在剛開始的時候女主角林真心(陳喬恩飾演)感嘆自己的工作,這一段文字打中了很多人心裡面的無奈:
「沒有人告訴我長大以後的我們會做著平凡的工作,談一場不怎麼樣的戀愛。⋯⋯我們也還是會茫然迷惘,原來長大後沒什麼了不起、但是只有我們自己才可以決定自己的樣子。」
小時候總是很期待長大,但長大以後才發現,過往年輕的日子其實也很值得紀念,我記得一句話說「沒有迷惘的人才是終身迷惘」,所以不論在感情或者是工作上,過了當年的浪漫想像,我們可能都待在一份自己不是這麼愛的工作中、愛著一個自己沒有那麼愛的人,然後過著還可以的生活;到了某一個時刻,你會發現再這樣下去好像不行了,所以你開始會想要重新描繪自己生命的樣子。有人會問說,那要等到哪一個時刻呢?都等不到該怎麼辦呢?其中一種開啟改變的方是就是透過「回憶」。就像是這部電影敘事的手法,當你開始回想過去(不論是年輕時的感情或友誼),你就會開始重新檢視自己的人生,想一想自己現在在哪裡、還有為什麼要做這件事情。
「給我該給的薪水,放我該放的假,人不需要在一個不在乎你是誰的地方,浪費自己的人生!」
有時我們會覺得,生命當中有些浪費是無從選擇的,因為現實所逼,你只能夠做某些勉強還可以的工作,可是當你開始回首過去發生的那些事情、年輕的時候曾經擁有的勇氣,你會慢慢找回一點點動力,開始重新為自己做出選擇。林真心的回憶就開啟了這樣的作用,她開始去想:是什麼讓她一路走到了這裡?
「不要跌倒的秘訣就是——不要怕跌倒, 最糟也只是跌倒而已, 重要的是你為什麼來到這裡。」
相較於前面兩部片,這部片除了戀愛之外,有更多的部分是深入一個女孩的內心,說明過去曾經發生的那段感情,如何影響現在她人生的抉擇。過往奮不顧身的去愛的那個自己,從什麼時候開始被時間給消磨,變得害怕跌倒、害怕失敗?當她找回那個不害怕跌倒的自己,她也開始願意為自己的職涯負起責任。
從《海角七號》、《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》一直到《我的少女時代》,我們都可以看到一個很特別的現象是,自我(self)常會在感情關係當中,淬煉得更為鮮明。那些你所遺忘的、忽略的自己的一部分,會因為愛上一個人,或者是想起自己曾經愛上一個人,而開始產生一些變化,讓你有勇氣和信心走接下來的步伐。換句話說,愛情電影講的並不只是愛情,更是一個人的蛻變和成長;也期許看著這些電影的我們,也隨著影片的吉光片羽,長成更成熟的自己。
專欄作家簡介
在多次受傷之後,我們數度懷疑自己是否失去了愛人的能力,殊不知我們真正失去的,是重新認識與接納自己的勇氣。程威銓 (海苔熊) 「台大心研所畢,彰師大諮商輔導所博士生,筆名海苔熊,是一種結合可愛與可口的動物。目前為女人迷、姊妹淘、泛科學、Herbuty 、鍵盤大檸檬等個多平台的專欄作者,著有「在怦然之後」與「暖傷心」二書。
官方網站 http://haitaibear.t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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